昨晚,为一位朋友的朋友看病。患者男性52岁,不吸烟,无高血压,无糖尿病,血脂也无显著异常。平时无胸部不适,体重理想。父亲80多岁时,放过一个支架。自己的领导放过4个支架,领医院查查身体。到医院马上给约了冠状动脉CT,发现前降支中段70%左右狭窄。收住院做了冠状动脉造影,报告前降支中段狭窄70%-80%。听到此处,我感到一阵“心揪”,下一步会不会又是一个不必要的支架?患者接下来讲,手术医生告诉他,支架可做可不做。接下来发生什么呢?患者说,医生最后建议,先不做支架,做一下运动负荷心电图评价再决定。听到此,我为患者庆幸,预感这个支架不会放进他的血管了。果然,运动试验阴性。医生说:现在支架没必要做,医院做运动平板,什么时候有缺血了,什么时候做支架。4年过去了,患者每年都会抱着紧医院做运动心电图。紧张的是,怕运动试验阳性,只好放支架了。侥幸心理是,但愿今年还无事。今年,即第四个年头,运动试验仍为阴性。
应当说,在当今过度支架的大势下,这位患者未被过度是幸运的。这位医生的医疗行为总体是规范的。他没有仅根据冠状动脉造影发现的狭窄程度就给病人放上支架,而是做了很多医生当下不做的运动试验评估,而且根据评估的阴性结果,未放支架。还为患者负责任的每年随访,难能可贵!
但医学要精益求精。医生的成长要认真回顾总结每位患者的诊疗过程,找出规律性的东西来,逐渐学会不要在患者身上做的过多,精简掉无临床意义的环节,学会LESSISMORE,即以少胜多,以更小的代价,使患者更多获益。
就这个患者而论,首先,做完CT后,更合理的流程是先在门诊做无创伤、低成本的运动心电图负荷试验。如果结果阴性,就不再做有创伤、有射线辐射、需注射对比剂、需住院、成本明显增高的冠状动脉造影。
其次,需改进的是“语言”。同一件事,从什么角度说,一定要将心比心,体贴理解患者。由于医生说,让患者每年来复查,什么时候有缺血了,什么时候就做支架。这就是患者思想上一直紧绷着一根弦,提心吊胆,不知哪一次,就只有支架了。而且做了4个支架的领导三番五次讲,得了这个病,逆转不可能,支架是早晚的事,更是火上加油。患者与我沟通中,实实在在讲了自己一直不安心,不放心的感觉。如果我们能积极正面指导患者,如何稳定甚至逆转病变,强调坚持不吸烟,用他汀把坏胆固醇降到1.8mmol/L以下,用好阿司匹林,坚持有氧运动,疾病可防可控,斑块可能逆转,放松心情,以积极态度面对疾病,我想效果会大不一样。
第三,要做好细节。例如患者不知阿司匹林应饭前餐中还是饭后服。
医疗工作要过细,粗枝大叶不行,粗枝大叶往往搞错。临床工作一要把握大方向,例如胸闷胸痛,是心绞痛?还是返流性食管炎?还是焦虑抑郁的躯体症状?冠状动脉狭窄临界病变,做还是不做支架?在大方向正确的前提下,要认真做好细节。要想到患者可能忽略容易误解的地方,并问患者有什么不清楚的疑问,并定期沟通随访。
这是我多年做临床工作的定式。无论多忙,始终坚持不改。
(原文标题:胡大一:能否做的更好?)
推荐链接:
胡大一:科主任不能怕“教会徒弟,饿死师父”
学术的发展,临床医疗水平的提高,尤其一代代年青医生的培养和成长,最需要的不是技术本身,而是先进的开放包容的文化。反之,最大的障碍,是落后的带有封建余*的封闭文化。
多中心临床研究的数据库,今日时髦的大数据,医院为各科室引进的设备,尤其成熟的医疗技术,如搭桥、PCI,射频消融等,本应是大家公有分享的“公共资源”。应向大家开放,尤其对年青医生和研究生,更应多给机会,不能以与主任关系亲疏分标准,而要一视同仁。多中心合作的临床试验或数据收集,参与研究和贡献数据的单位都有分享数据和成果的权力。
我一直在努力创建“我参与,我奉献,我分享,我快乐”的先进的,开放包容的合作文化氛围。但这条路走的依然艰难。科研创新思路,发明专利,分析数据的独特视角是“私有的,自己的”。现在的问题是掌握实权的人把公有资源据为已有,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科研创新思路,发明专利,数据分析产出的成果产量低,这些“该私有的又一无所有”。医院团队合作的大型临床试验或数据收集,在发表论文和科技成果评审时,全部作者与获奖人名单都出自牵头一个单位,这在国际上绝无仅有。
我做总编辑期间,《中华心血管病杂志》多次处理这种问题,从不手软,退稿重投。诸如搭桥这种半个多世纪的技术,科主任一人把持,不让年青人学,成批年青医生看不到任何希望,只好集体“逃离”,走四方了。有的主任只把核心技术传给听话,自认可靠的徒弟,而其他人就很少或没有机会。
过度把持,再加上分科过细危害更大,医院把一个专科按技术分成更细的专业组,不同组负责人所把持的专业,既是自已的科研领域,也是名利来源,不许跨界,井水不犯河水。越是医院分的越细,医院也不同程度仿而效之。最荒唐荒谬的案例是把心电生理再分划两摊——起搏的和射频消融的,因为这样便于“武大郎(把坑占了,自己干不成,也不让别人干)”这样的头头控制,头头压根儿就不会做射频消融,连最简单的室上性心动过速的消融也不会。
这种状况十多年了,院领导也睁一眼闭一眼,可能有“难言奥秘“。医院的刚上任院长带着心内科主任来北京,约当时快医院交流经验,约在一起吃饭。医院心脏中心最核心的经验就是办抗大,开放射频消融、冠状动脉介入和搭桥技术,向全国开放。四川院长结束前讲了一句雷人的话,“胡教授的做法不可取,把大家都教会了,医院咋挣钱哟!”医院又有了一句雷语,医院方园公里不传授核心技术,结果是一家独大,搞垮全省。
我认为,医院选择科主任不等同于引进技术专家,科主任一定要有胸怀,对年青人的成长充满热情,传授给他们真本事,不能小肚鸡肠,怕教会徒弟,饿死师父。也要充分给年龄接近的同事充分的工作发展机会。对老师要尊重,要懂报恩。我3年从因医院出来,经王乐民院长推荐,到同济大学医学院做院长。时任*委书记周家伦同志第一次约见我谈话时说:“我对医疗行业和你本人都不熟悉,但听到关于你说法最多的是,你是在医疗口学生最多,学生中当主任最多的医生和老师。”这也是我本人人生中最感自豪的事之一。
上世纪90年代,一位协和老教授感慨地说:“医院快向年青人开放技术吧!再封闭,全国心内科主任恐怕很快都是胡大一的弟子了。”医院的中年医生没机会上介入,发牢骚说:“PTCA的绝对禁忌证就是某某某外出不在家”。我48岁就彻?“挂刀”了,连我老妈都很不理解。
我48岁便开始了手中无剑,心中有剑的人生里程。敢舍敢得,大舍大得,不背包袱,前行轻松,放得开,走得远。原标题:胡大一:不该占有的据为己有应该私有的一无所有)
作者:胡大一
(长按